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週五晚上,

華婕的50幅毛茸茸的小動物畫完了。

每天晚上抽出1個小時麵對著自己的《暖夜自畫像》不斷的審視，不斷的補畫，到今夜也覺得差不多達到一個想深入越來越難的程度了。

華婕深吸一口氣,

將畫放在桌上，退後幾步坐在床尾仔細的審視。

不得不說，自己當下的能力，距離實力天花板還有許多距離。

她隱約能察覺到自己這幅畫還可以有許多深入的地方,

如果將它交給沈老師,

說不定還能再畫半個月。

可她自己卻因為程度尚淺，感覺到了前路艱澀。

明天跟沈老師上課的時候，她準備請老師給她找一幅頂級水彩畫家的畫供她臨摹。

臨摹臨摹大師們的畫，體會體會自己跟他們的差距，在深入一幅畫的點上,

做一些突破和學習。

收好畫筆,

她決定這幅《暖夜自畫像》就先這樣了。

再繼續新增東西，或者做細節調整,

她也怕自己拿不準的話,

反而畫蛇添足。

正整理明天學美術需要的東西,

手機忽然響起來。

每次叮鈴鈴的聲音都嚇她一跳，而且好嫌棄這些音樂一點都不好聽——什麽時候智慧機才能出呀，她已經懷念那些趣味盎然的各種鈴聲簡訊音啦。

“喂，你好？”電話接起，她禮貌的像個專業接線員。

“還冇睡吧？我是張大業。”對麵青年聲音帶著微笑。

是清美雙年展的季軍呀,

那個正念大一的國畫係‘畫二代’。

華婕一聽到他的名字就想笑,

誰會給自己的兒子起個喊起來像在叫‘張大爺’的名字呢，真的太不謹慎了啊。

“你怎麽會給我打電話？有事嗎？”華婕一手握著電話，一手整理著自己的桌麵。

“上海老洋房油畫展,

你聽說了嗎？”張大爺問。

“聽說了啊，方少珺他們都開始為這個畫展做準備了。”華婕道。

“你怎麽說？咱倆這不是同病相憐嗎？一個學水彩的，一個學國畫的，都被這個畫展排除在外了。”張大業無奈道。

“我不參加比賽啊，全力給他們當後勤支撐，陪著打打雜，一起做做練習之類。”她跟他又不熟，沈老師準備帶著她去見法國博物館副館長的事兒，她肯定是嘴上把門，堅決不說的。

“我聽說居磊老師會參加這次畫展哦，怕不怕？”張大業聲音顯得很空曠，彷彿是在什麽特別大的房間裏獨自一個人講電話。

“孫乾他們嗎？哈哈，我現在手裏用的油畫顏料，還是孫乾輸給我的呢。”華婕挑了挑眉，被張大業挑撥的語氣裏不自覺帶了不服氣。

居磊的大徒弟孫乾都是手下敗將，他們參加這個畫展有什麽好怕的，真是好笑。

就算她不參加這個畫展，孫乾那幾個人，也不是方少珺他們仨任何一個的對手好吧。

“不是居磊老師的學生參加，是居磊老師自己參加。”張大業糾正道。

“？？？”華婕瞠目結舌，“居老師都四五十歲了吧？”

“這比賽又不限製年紀，冠軍可以直接進入巴黎國美院進修，居老師進去呆幾年回國，價格肯定水漲船高。換我，我也要去試試的啊。”張大業聲音裏帶著幾分笑意。

“……”華婕終於放下手裏的書本，不在分心整理書桌。

她皺眉想了想才道：“會有許多居磊老師這樣的人蔘加上海老洋房油畫展？”

“當然，對於許多國內的青年畫家、中年畫家來說，事業到達一個瓶頸之後，出國鍍金是個非常好的扭轉人生的辦法。

“居磊老師之外，也許還有比他更厲害的人蔘加也說不定。

“大概隻有沈老師這樣在國外已經打出名氣，瓶頸隻在自己不在市場的人，纔會不在意這個上海老洋房油畫展吧。”

張大業說罷又道：

“往常真要這些已經有一點名字的畫家們遞交20幅畫，跟十幾歲的孩子一起競爭巴黎國美院，那臉麵是真的拉不下。

“但上海老洋房油畫展還是可以參加參加的，大家完全可以說不是為了去法國嘛，就是為了跟莫奈這些偶像大家一起參展，纔來玩玩的嘛。

“對吧？”

“……”華婕眨了眨眼。

她的眼界還是窄了些，之前真冇覺得上海老洋房油畫展會競爭如此激烈。

因為自己冇想過出國去唸書深造，所以她得知這個畫展之後，雖然遺憾，但也冇想太多，居然有那麽多成名的人也要來競爭競爭啊……

她本來覺得方少珺這種各大小比賽都得第一的冠軍選手，還有錢沖和陸雲飛那兩個小天才，完全不需要太過操心呢。

現在看來，她們這次參加的上海老洋房油畫展，競爭環境忽然提升擴大到以往的不知多少倍……

“怎麽？終於覺得要替方少珺他們感到害怕一下了？

“不能參加比賽的遺憾，有冇有變得不那麽強烈了？

“甚至有點慶幸自己不用去跟這些人角逐一個名額？”張大業聲音仍舊喊著笑意，彷彿什麽事兒都無法影響他的好心情似的。

華婕皺著眉，冷哼道：

“有什麽好害怕的，就是再厲害，方少珺他們也未必就得不了第一。”

“前五有二麵資格，第一名直錄，你們有3個人，怎麽樣？能全進前五嗎？”張大業想了想又道：

“其實我是今天聽我爹他們聊天，清美院院長副院長還有國美協會的人，他們提到這次畫展，因為競爭太激烈了，其實不需要讓三個畫油畫的孩子都重點押注。

“反而不如選三個人中最厲害的一個，把接下來三個月的時間、精力都用在這一個人身上，保證這一個人必定進前五。

“這樣比較穩妥。

“我不知道沈老師到底是怎麽想的，畢竟跟你是朋友嘛，所以打電話跟你說一聲，你要是覺得有道理，也可以給沈老師提一下。”

張大業打這個電話，倒的確是出於好心。

而且能跟華婕找個話題聊一聊，也挺開心的，他今天正巧看到她又上了《時尚s》雜誌，心裏有些癢癢的，就挺想聽聽她的聲音。

“……”華婕又沉默了一會兒，才果斷道：

“我們同學就4個人，我因為是畫水彩的不能參加，那是我個人的問題。

“但其他3個隻要還能畫，就一定都會上。

“拚儘全力，也是朝著占上那5個名額中的3個的目標去。

“絕不會丟下誰。”

“……”這回輪到張大業沉默了，他停頓十幾秒，才輕聲道：

“展覽的時候，你會去上海嗎？”

“去啊。”

“那上海見吧，希望到時候能看到他們仨的畫，在《從印象派到抽象派》的畫展中，也能出現吧。”張大業道。

“一定能的，等著瞧吧。”華婕手指壓著自己的書桌，語氣沉沉道。

……

……

《時尚s》新一期雜誌上市，冇多久又賣脫銷了。

這次不僅僅歸功於華婕的粉絲，還要感謝天才小作家趙桐的粉絲。

雜誌裏，趙桐被問到知不知道畫畫的天才華婕時，回答中給與了極大的肯定和誇讚。

趙桐稱自己雖然冇能去清美雙年展欣賞到華婕的原作，但在上海一家德國餐廳裏見到了她的另外兩幅畫，非常漂亮，表現力極強，能看的出畫者是個很有思想的聰明女孩子。

也希望能有一天，可以見到華婕，與她聊一聊關於繪畫和寫作的想法，以及對當下年輕人所處的狀況的評價巴拉巴拉。

而在雜誌火爆之際，維斯特華的銷售量也在持續飆升。

年輕人的叛逆與覺醒的購買力同時爆發出來，華婕這個小偶像的帶貨實力，也初步得到了體現。

許多讀過雜誌的人開始猜測，華婕接下來又會畫出什麽來，是否會再參加其他的畫展。

小粉絲們甚至開始關注起國內畫壇的各種大小事，想要在第一時間瞭解關於偶像的最新動態。

與此同時，法國一家有一定社會影響力的雜誌上，忽然也刊登了一則關於華婕的文章。

這篇文章還不僅僅是個講述一位中國天才少女的故事類文章，更是一篇具有學術意義的文章。

文章撰寫人之一正是將油畫《和諧》帶到法國的埃米爾。

出於彰顯自己的眼光，提升自己在圈子裏的地位，並宣傳《和諧》這幅畫去討好它新的主人伯納德·尼爾的目的，埃米爾找到了一位在學校裏研究色彩學的老師，以及一位心理學家，共同針對《和諧》這幅創新性的畫作進行了分析及闡述。

這幅油畫《和諧》，在它獨特的藝術價值之外的學術價值，或許更高。

這篇文章圍繞著情緒與色彩搭配的關係展開論述，描繪了一個擁有超強色彩天賦的中國16歲女孩兒，利用色彩的搭配、不同顏色色塊大小比例的安排等因素，操縱觀者情緒的能力。

色彩搭配是具備非常強的科學邏輯的，它的不同組合，可以帶給人不同的視覺體驗。

比如火紅色和黑色的搭配會令人覺得危險又刺激，比如粉色和白色的搭配令人覺得柔軟又可愛，比如金黃色和黑色的搭配可以最先吸引到人的注意力，比如深藍色與黑色的搭配令人覺得成熟穩重等等。

這種色彩搭配的科學方法，自古以來便被人用在生活中的方方麵麵，但當今仍缺少這一類更豐富、更科學的深度文章或書籍，對它進行更係統全麵的講解。

在設計領域等運動這類知識時，也常常缺少更篤實的理論依據。

心理學家看過《和諧》這幅畫後，簡稱中國女孩兒華婕天然具備操控色彩、畫作，去影響人類情緒的能力。

這種能力落實在藝術上，會有非常強的情感表達力。

而如果落實在其他行業上，也必然能對社會起到非常正向的作用。

她甚至表示，自己會根據這幅畫所引出的‘色彩影響心理’理論，做深入的研究。

色彩學的老師稱自己會輔助這位心理學家做研究，並標明自己很有興趣整理一份最全的配色圖譜，羅列每一種不同的、固有的、全新的配色，所代表的情緒、情感。

這篇報道一經問世，便引發學術界許多人的關注。

不少人表示色彩影響心理的科學知識，早已運用在設計學、建築學等多種領域很多年，這位中國女孩兒的油畫進入法國人視野，絕不能稱之為這項科學研究的啟蒙領航事件。

老師、學者們，以及藝術界的不少關注者都表示，這個女孩兒隻是把色彩傳達情緒的特性表現的更加直白而已，但繪畫這項藝術流傳至今，用的一直都是這種方法，可不能說誰就是獨創，就是開拓者。

業內雖然頗多不認同或者輕視言論，但《和諧》大膽的繪畫方式，的確引起了相關行業的關注。

在第一篇關於《和諧》和‘色彩心理學’概念闡述的文章橫空出世，及此後與之隔空對話的更多文章出現後，即便是不少冇有參與討論或發聲的人，也注意到了這些事。

之後冇多久，伯納德·尼爾的小型聚會如期舉辦，藝術圈有頭有臉的人，以及伯納德的富豪朋友們相聚一堂。

保羅和埃米爾也因為《和諧》的關係，第一次拿到了參與進如此高階聚會的入場券，成為人群中並不十分起眼的兩個。

宴會中，保羅認識了很多早已有耳聞，卻一直冇有機會結實的朋友。

埃米爾雖然冇有主動去結交誰，卻也在這場宴會中，見到了自己未曾見識過的氣派，享受了自己未曾享受過的服務。

埃米爾捏著酒杯，與聚會中漂亮的年輕姑娘搭訕，每當提起宴會別墅大廳牆上掛著的那幅很受關注的《和諧》，是自己從中國帶回來，轉手讓給伯納德時，姑娘們總是會發出恰當的驚歎，令他虛榮心得到滿足，心情變得愉悅。

的確有不少人站在《和諧》畫作前，欣賞這幅在法國來說，也稱得上先鋒的作品。

大膽的用色，和簡單的色塊拚接，造成的趣味性的、富有層次的效果，以及這幅畫背後的故事，都成為它吸引人的因素。

“是嗎？這就是那幅在多家雜誌報刊上被熱議的油畫？”

“它就是東方女孩兒畫的神奇畫作？”

“聽說中國人擁有奇怪的術法，你們說這幅畫裏有冇有奇怪的、可以迷惑人心的神秘力量？”

“哈哈哈，如果有的話，那也隻是色彩和筆觸帶給人的心靈震撼而已。”

討論的人之中，沉默的往往纔是最專業的。

伯納德捏著酒杯走回大廳，站在一位中年紳士身邊，笑著問道：

“這幅畫怎麽樣？我花6.5w歐元買下它，冇有買虧吧？”

“這幅畫筆觸稚拙清新，用色大膽果敢，的確不凡。

“以我現在的筆法和心境，隻怕絕無可能畫出這樣的東西。

“年輕人的藝術創造力，有時候是我們這些前輩們也無法比擬的。

“這幅畫買下來，的確不虧。

“這個孩子如果一直保持這樣的藝術張力，應該很快會變得比現在更值錢。”

中年紳士笑著道。

在這樣的場合裏，他當然不會掃朋友的興。

但他的話也並非胡謅來安慰人。

能讓他這樣一個整日與各種頂級藝術品打交道的人，站在這裏欣賞這麽半天，仍覺得趣味盎然，這幅畫已經算是成功了。

“看到這幅畫，我想中國現在的藝術發展現狀，或許比我想象的更好哇，我都想親自去看看了。

“聽說你過陣子便要去中國了？不如也幫我淘些好畫啊~”

伯納德仰頭望著這幅《和諧》，藝術品的價值，常常不在於畫的東西有多複雜，更在於它帶給人的感受，以及對整個時代的影響如何。

這幅畫雖然簡單，帶給他的情緒價值倒是很高，今天麵子爭到了不說，這些日子引發的話題和影響，也已經比許多成熟畫家的作品強多了。

中國不是有句古話，叫他山之石可以攻玉，大概就是這個意思吧。

“我會幫你留意留意。”中年紳士笑了笑，謙和的應下了伯納德的請求。

……

……

五月初的第一個週末，週六一大早，方少珺他們都提前到沈老師家了。

難得的是，陸雲飛都提前了5分鍾，可見上海老洋房油畫展對大家的激勵作用還是很強的。

畫家的《暖夜自畫像》終於上牆了，都還0幅上牆的方少珺和錢衝心裏默默著急，陸雲飛已經擺好畫架坐在上週的位置，準備繼續完成趙孝磊的肖像畫了。

大家坐下後，開始對著模特趙孝磊，進行自己畫作的收尾工作。

錢衝畫的時候，沈老師忽然走到他身邊，用邊上的小板子向他示範了厚塗法。

“這是上週華婕提出的，比較適合你的情緒宣泄的畫法。”

錢衝幾下學會，瞬間如獲至寶，油畫刀和油畫筆刷輪番上陣，在自己的油畫板上砌牆砌的停不下來。

快樂的像個100斤的傻子。

然後，沈佳儒又走到陸雲飛身後，指出他可以朝著極端寫實的方向試一試，用更多的時間，去細細刻畫一幅堪比肉眼辨識度的呈現度。

達到當下照相機根本無法達到的細膩程度，又比未來照相機乾淨有美感，這就可以完成其他油畫家很難達成的效果。

在點出這一層後，沈佳儒標明瞭要做到這一切，陸雲飛需要更有耐心，並掌握比較強的大局觀和細節處理能力。

畢竟一幅大畫，能達到所有細節都顧及到，又不破壞整體感，需要的各方麵能力紮實程度都太高了。

陸雲飛沉思片刻後，表示自己願意試試。

於是，他不僅冇有加快自己的速度，反而開始放任自己去刻畫細節，將一直壓抑的耐心，發揮到了極致。

沈佳儒站在方少珺身後，則提出了建議方少珺在畫一個模特的時候，可以嚐試去跟模特聊天。

瞭解模特的生活，體會模特能帶給你的所有情緒情感，比如同情，比如欽佩，比如愛慕……

如果無法通過溝通和瞭解促使自己對模特產生情緒情感，那就靠想象。

自己去想象模特身上可能發生的故事，甚至去想象自己可能跟模特發生的故事，愛情也好，互幫互助也好，衝突也好，總之把你當下缺失的情感，或者嚮往的情感，或者特別能調動的出的情緒，挖掘出來，投射到畫麵中。

用這樣的方式，去主動的調控自己跟畫作跟模特直接的情感聯結。

畢竟畫者不可能對每個模特都天然具備感知和情緒，那麽，如果冇有，就硬創造成有。

最後，沈佳儒走到華婕身邊，盯著華婕的畫看了一會兒。

原本想指出些什麽，但最後還是什麽都冇說。

上週加緊練習的濕碰濕畫法，她今天便補充進了趙孝磊的肖像畫中。

這個孩子對於許多技巧的運用，對於畫畫的思考，比其他孩子都更超前，主動意識也更強。

往往不需要他多說什麽，她就能落實的很好。

沈佳儒覺得，自己並不需要說太多，隻要主體的東西給她講明，很多事看她自由生長，反而更有益。

中午畫完後，華婕留下吃飯，下午跟沈墨學習課業知識。

下午陸雲飛和方少珺他們又來了，三人一起給趙孝磊包了紅包，要求加鍾。

到週日下午，這幅肖像畫終於落下帷幕。

四幅畫架在沈老師客廳玻璃大窗前，沈佳儒終於全部點了頭。

四幅畫雖然對於參加上海老洋房油畫展這種競爭畫展還不夠水平，但作為個人畫展眾多作品中的一幅，都可以上牆。

全數通過了。

趙孝磊站在沈老師身邊，一起欣賞這四幅畫，忍不住感歎，四個孩子的風格真的越來越突出了。

明明畫的都是一個人，雖然角度不同，但場景人物等全一樣的情況下，四張畫居然畫的像四個在截然不同場景下的截然不同的人。

陸雲飛畫的細膩如照鏡子，高清、立體、乾淨有細節層次豐富，可以說是最貼近真實場景人物的了。

方少珺加進了自己的理解，趙孝磊彷彿是一個浪子，背後窗外是晚霞，蒼涼又孤高。

為了表達這種氛圍和人物氣質，方少珺采用了非常灑脫的筆觸，和冷然的灰調主色。

趙孝磊覺得自己變得寂寞了，也更帥了。

錢衝的畫……別提了，趙孝磊看著畫麵中那個陰鬱的，彷彿下一瞬就要衝出畫布，跟全天下的人決一死戰的自己，壓抑的捂住了胸口。

尤其是那些厚塗的部分，更讓人胸中悶了層揮之不去的憤怒。

可跟著那些線條、那些色塊走完這一幅畫，又有一種一人大吵一架、猛乾一番的酣暢感。

就……挺奇怪的，也挺變態的吧。

而華婕畫的輕快又活躍，鮮豔的色彩搭配清透的顏料，筆觸忽急忽緩，彷彿傳遞著一種忽冷忽熱、患得患失的具有一定矛盾屬性的情感。

冷色調的處理中，有幾抹高飽和度的線條特別紮眼。

暖色調部分同樣用了不少刺激性極強的亮色對衝。

——這些線條和顏色，彷彿是一種挑逗，讓一幅原本正常又漂亮的肖像畫，忽然就變得多了些讓人頭皮發麻的東西。

而且，華婕這幅畫中趙孝磊的臉，似乎也有種怪怪的感覺。

趙孝磊是個五官單薄的人，單眼皮下場微垂，顯得懶散無害。鼻長且細，搭配薄唇和瘦的不掛肉的臉頰，顯得這個人特別的寡，冷冰冰的，既不熱情也不凶橫，彷彿是一縷涼風。

可華婕筆下的趙孝磊，完全不是這麽回事，那種寡淡的氣質冇有了，取而代之的是冷然的壓迫力。

仔細看會發現，因為她在細節處理時，畫的眉形和眼尾都不太一樣了，導致整張臉好似還是趙孝磊的，但氣質卻懾人，麵相也偏凶。

偏偏這樣的麵相下，人物的眼睛畫的格外有神，幽幽暗影中有輕緩溪水流過一般，冷中有柔意。

就像……一個麵冷心熱的人，正努力板著麵孔對著你，卻掩飾不掉眼底的溫柔。

沈佳儒還在琢磨華婕這幅畫時，趙孝磊忽然轉頭，目光捕捉到了下樓來喝水的沈墨。

趙孝磊怔了一下，隨即了悟。

再回頭看畫麵上跳動的色彩，和那些細品之下愈發飽含情緒的筆觸，一切也就不言而喻了。

摸了摸自己的臉，趙孝磊覺得自己這個模特當了個寂寞。

除了陸雲飛以外，就冇有一個人是在畫他。

難道他就冇有靈魂嗎？

他就不值得別人真實呈現嗎？

內心被刺傷，以後他隻給陸雲飛當模特，其他這幫小混蛋再也別指望能畫到他了！

……

晚上，沈墨讀書讀累了，溜達到華婕的展畫間裏，打開燈，一幅一幅的欣賞她的畫。

在這個過程，他即便不特別懂，也能體會到那種美的享受，和心靈的放鬆。

當看到最新掛上的《趙孝磊肖像》時，沈墨盯著看了半天，總覺得有一種熟悉的既視感。

待看了10分鍾後，他才準備離開。

走到門口準備關燈時，他忽然靈機一動，聰明的腦瓜上線，他收回放在開關上的手，再次轉回《趙孝磊肖像》前。

望了一會兒，他忽然笑了笑。

摸摸自己的劍眉，又摸摸自己的眼角。

幾分鍾後，他笑夠了，享受夠了，才終於離開這個房間。

回到書房，他發了會兒呆，然後打開電腦，下了幾部全世界最催淚，最感人的電影。

就是那種，女孩子看了絕對要哭鼻子哭到昏天黑地的電影。

最好是哭到不管身邊坐的是誰，都要撲過去要抱抱要哄哄，才能停止哭哭的那種電影。

想象了下華婕看完電影後哭的稀裏嘩啦的樣子，他坐在椅子上，伸出雙臂，做出一個擁抱和拍背的動作——

抱著空氣又拍又哄，姿勢反覆調整，各種親昵各種角度……

想了想，又板著麵孔，擺出個一本正經又充滿溫柔和慈愛的紳士表情。

幾分鍾後，他捋了捋自己的頭髮，含著笑，再接再厲，又下了兩部恐怖片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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