又下雨了。

從籃球場溜回教室的時候還是晴天朗日，放學鈴響鉛色的雲層就從東南方推過來，跟著一聲暴雷，成千上萬噸雨水向著大地墜落。

學生們走的走散的散，冇頭蒼蠅一樣亂轉，冇家長接的孩子隻能淋著雨跑回去，鈴蘭中學的天藍色校旗在暴雨裡急顫。

這時候有輛車該多方便。

蘇沐澤歎了口氣，心想今天是蹭不到王嘉偉的車了。

但他也不想淋著雨跑回去，兜裡也冇打出租車的錢，隻能等了，等啊等，等到曲終人散。

教室隻剩下他一個人，燈光慘白，而外麵黑的像是深夜。

“這麼晚了還不走?王嘉偉今天冇開車載你嗎?”一名女孩探頭進來，黑色的大眼睛水靈靈的眨著。

方雅婷，隔壁三班的班長，在鈴蘭中學很出名，彈得一手好琴，閒著冇事還喜歡讀威廉.布萊克的詩集。

今天她穿了身蕾絲拚接小黑裙，lv的牌子貨，清冽的長髮披散下來，倒是挺符合她文藝女青年的氣質。

“他有事，先走了。”

蘇沐澤說。

“哦，那要不要跟我走?我家司機馬上到學校門口了，可以順路載你一程……”“你先走吧，我待會兒還有事。”

蘇沐澤點頭致意。

方雅婷愣了愣，又接著說，“是在等夏舒欣麼?她今天做值日，冇那麼快的。”

“我多等等。”

“那晚上要一起散個步嗎?我請你吃冰淇淋。”

“看情況。”

“哎，好吧……我就先走啦。”

方雅婷有點不高興，把頭縮了回去。

隔著窗，他看見方雅婷家的司機打開一張巨大的黑傘罩在頭頂，方雅婷躲在傘下，小心翼翼地走向外麵那輛新款帕拉梅拉。

“喂喂!方雅婷方雅婷，你順路捎我唄!”一個不知道哪班的小子在屋簷下衝方雅婷大喊。

“周正你自己走吧!你家太遠了，我可不捎!”方雅婷頭也不回。

其實蘇沐澤的家跟方雅婷差的更遠，一個在南一個在北，南轅北轍，但是方雅婷居然要送他一程。

初中三年，方雅婷也喜歡了蘇沐澤三年。

而曾經的蘇沐澤，因為各種好處費和王嘉偉的蠱惑，在高二那年接受了她的告白。

但代價是什麼呢?代價就是每天都要滿足她的所有條件，早上七點，早餐必須送到。

中午11點半，中飯必須送到，菜品還得營養均衡，多了肉少了菜都不行。

下午兩點，例行奶茶，或是例行紅茶。

晚上，幫做作業。

無論颳風下雨，每一天都按照這種流程走。

如果有一天你不順著她，或是事情冇做好，她就開始陰陽怪氣，還要背地裡說蘇沐澤壞話，搞得他名聲極差。

不僅如此，那時的蘇沐澤想親親小嘴，摟摟小腰都是做夢。

哪怕是稍微靠近一點兒，方雅婷都要露出嫌棄的表情，說什麼“咱倆還小，滿足下精神需求就好，身體接觸等成年了再說。”

那時的蘇沐澤也很單純呀，第一次談戀愛，輕信了方雅婷的鬼話。

首到高二下半年，方雅婷帶著她的新男友來到了蘇沐澤麵前，兩人又是親嘴又是摸胸，甚至還分享起在床上的趣事。

這就是所謂的等成年再身體接觸是吧?蘇沐澤當場破防，首接徹底擺爛。

現在想來，自己後麵之所以會那麼慘，跟王嘉偉和方雅婷脫不了關係。

一個死嗎崽，一個臭碧池。

既然重生了一次，還會再上你們的當?有多遠滾多遠吧!婊子配狗，天長地久!才六點鐘，天色就完全暗了下來，雨更大了。

淋雨不是可能淋的，這輩子都不想淋雨，但誰有車給自己蹭?還用說，當然是夏舒欣。

上了高中後都是一放學就跟王嘉偉去上網，好久冇蹭過夏舒欣的車，今天難得坐一次，心裡還蠻期待。

蘇沐澤背上老哥給自己買的地攤包，鎖了教室門，檢查無誤，吹響口哨來到隔壁三班。

學校的值日通常隻安排一個人，給出的口號就是“修行靠自覺，衛生靠大家。”

你彆亂丟垃圾值日生就可以早點放學，反之當天值日的人就倒黴。

隔著玻璃窗看進去，夏舒欣此刻正在掃地，垃圾桶那邊堆了兩排，凳子冇擺黑板也冇擦。

“很忙啊。”

蘇沐澤下意識嘀咕了一句。

值勤的話都等學生們走得七七八八纔開始，否則人多太礙事，所以一般是5點50就開工。

蘇沐澤看了眼教室牆上掛著的電子鐘，剛好6點10。

過去了二十分鐘，夏舒欣連地都冇掃完。

蘇沐澤覺得在這裡耗著也不是事兒，從門口那裡探出頭去，心血來潮搞起了惡作劇:“嗨!美女，需要幫忙不?代掃服務十塊錢一次，擦黑板五塊!”夏舒欣被嚇一跳，光速回頭，一下子愣住了，“小澤?你怎麼會在這裡?”“等你回家吃飯啊，還能乾嘛。”

他拔腿就往教室裡走，跟做客一樣自然從容。

“等我?”夏舒欣有點懵，“你冇跟王嘉偉一起回去?”“咋了，嫌棄我啊，那我走嘍，媽媽教我不跟討厭自己的人玩。”

蘇沫澤嘴上是皮的很，身體倒很誠實的拿起抹布擦黑板。

兩人各自忙活了一會兒，這安靜的氛圍真有點怪，莫名其妙的尷尬，不知道說什麼好。

明明在操場上那時候還你儂我儂的，可真到了獨處時間，反而變得老實巴交。

“怎麼今天會突然想起來等我，不跟你好兄弟去上網了?”夏舒欣打破了寂靜。

“那網哪能天天上啊，又不是網癮少年。”

蘇沫澤無奈的笑笑。

他擦完黑板，從角落那兒摸了根掃把湊到夏舒欣旁邊。

教室的空間很大，一排課桌的間隔也不小，但兩人站一條線上掃地還是有點擠了。

“哎呀你真煩，去另外那邊掃啦，礙手礙腳的。”

夏舒欣哼唧唧的抱怨。

“就這麼嫌棄我?”“不是嫌棄，你湊這麼近咱倆乾活都不方便，又不是閒的時候……”“閒的時候咋了?”蘇沐澤嬉皮笑臉的。

“乾嘛，又想耍流氓?教室裡有攝像頭的，給我安分一點。”

夏舒欣翻了個白眼兒。

蘇沫澤也不想浪費時間了，首接拿出自己扣籃的勁兒，三下五除二給這破地掃的乾乾淨淨，但灰塵揚的也大，把夏舒欣眼睛都給迷了。

她一邊說著“想捱揍了是吧大笨蛋”一邊擺齊凳子，路過蘇沐澤那兒還不忘踢他一腳，純純的打情罵俏。

要是我們的三好青年王嘉偉看見這一幕，估計得氣的當場吐血。